这个是有教训的。
一九六几年的时候。我们村里的一个光棍汉,在四十二岁时,收留了一对儿逃难的母子。据那个婆姨说,他男人在一场洪灾后,不知道被冲到那儿去了。家里的房子、粮食、亲人,什么都没有了。只有她抱着的这个三岁的儿子,和随身的衣服。一路上跟着逃难的人群,讨吃要饭。来到我们村里的大槐树下歇歇脚。因为好几天没有吃饱,说啥也走不动了。
天擦黑的功夫,给队里赶马车的车把式金元回来了。他年轻时娶过一个媳妇儿,不到一年,得了痨病。咳血死了。从此就没有再娶。因此,当他卸了车,把骡马交给队里的饲养员时,饲养员老王就和金元说:有个坎坎(比较合适的对象),你愿意不?
原来是饲养员从家里来饲养骡马的圈舍时,碰上了这个逃难女人。正在老槐树下哭呢:自己和孩子都饿了,天也快黑了。今天晚上,该往那里住?又吃什么呢?
饲养员看见恓惶的不行。就把母子两个领到了饲养场。从给牲口添的料里,拣出了半碗碎豆子,放在鏊子上。烤熟了给娘俩充饥。
女人含泪感谢。让饲养员老汉帮她寻个“主儿”。正在这时,金元赶着马车回来了。这不是正好的吗?当天晚上,金元就把女人和她儿子,领回家里去住了。自己和饲养员挤了一晚上。
第二天,女人说她考虑好了。不嫌金元大他十来岁。金元当然愿意了。把儿子改名来宝,就像是亲儿子一样对待。吃穿用度,都比邻居家多数的孩子们要好的多。
自从两人结婚后,女的老是流产。五、六年后,终于怀住了一个。没想到却是难产。在村里,由接生婆轮流折腾了一天,也没有生岀来。最后送到公社卫生院,也没有救过来。两条命就这样没有了。
金元痛哭一场后,把全部的希望和爱,都放在上二年级的儿子身上了。自己省吃俭用,却把儿子照料得无微不至。还常说儿子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妈。我不亲,谁和他亲哩?
儿子长大了,金元又托人找关系。把儿子招了工,到一家煤矿上当了工人。又掏岀多年的积蓄,帮助儿子成了亲。不到两年,儿媳也去了矿上的食堂,当了择菜洗碗的临时工。村里就留下金元一个人种地了。
到了九几年的时候,金元一个人干不动了。想去儿子儿媳妇儿工作的地方养老。没想到去了不久,老汉就一个人回村里来了。熟人一问,老汉满眼生泪:儿子根本就不认他这个养父!
村里的干部们,去矿上找金元的儿子协调了好几次。终于答应了每个月给金元三十块钱。条件是今后再也不能来矿上闹。否则就一分钱也不给啦!
村里的老人们纷纷议论。都说不是从自己腿肚子里出来的,就压根儿不亲。有个和金元年龄差不多的老汉,还说金元当年瞎了眼,不听人劝:早要听我的,不要娶这个带着儿子的女人。娶了村里的那个得过脑膜炎的傻女子凤儿,也比现在强!你看人家刘瘸子,娶了凤儿。现在那个儿子,不是孝顺的?儿子嘛,还得自己养的才保险!
确实如此。因为男孩长大之后,结婚成家,但是买房买车送彩礼,这笔巨款有几个男人承担得起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