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鹿原》是我读过的最好的当代长篇小说,我在很多文章中都曾说过,陈忠实把他一生的生活都写尽了,他以后再也写不出《白鹿原》了。
陈忠实小说中塑造了一个“朱先生”的形象,这个半人半仙的高人其实是《白鹿原》的灵魂之所在,也是小说主角白嘉轩的心灵家园。
《白鹿原》是一部关于关中平原几十年变迁的厚重史诗和多彩画卷,画卷是以白鹿原为地理背景徐徐展开的。关于白鹿原,许多历史和地理典籍中都有记录,《续修蓝田县志》中这样写道:
白鹿原位于灞浐二川间,南北宽二十里,东西长约五十里,高出县城二百至二百五十米;西北入长安界,称灞上;东接尤风岭之将帅疙瘩,中为长水;在水北者称北原,在水南者称南原。
白鹿原地理位置突出,地貌奇特,毗邻千年古都,历史文化氛围浓厚。在这块土地上,生出朱先生这等奇人,丝毫也不奇怪。据陈忠实介绍,朱先生原型其实是关中大儒、晚清举人牛兆濂。陈忠实在塑造这一人物时,完全照搬了蓝田举人牛兆濂的传说和资料,所以我们评论朱先生,其实也是在评论牛兆濂。
牛是蓝田人,1867年出生,1937年抗战爆发时去世,终年70岁。牛兆濂博学多才,谙熟人文地理,这在民风淳朴的关中大地十分出众,所以被人称为“牛才子”。牛才子善于逻辑推理,预见性强,百姓有疑难杂事便去找他解疑,他也大多能给排解。如此一来,牛兆濂名声大噪,被呼为“神仙”——当然,这就有些神化了。
被神化的牛才子有些飘飘然了,1917年,牛兆濂走出关中,东游齐鲁,拜孔孟,谒圣人庙祠;随之又下金陵,抵上海,做江南之游。牛是关中学派传人,颇为自负,但在江南风流之地却遭冷遇。原来牛兆濂满口关中乡音,大谈程朱理学,观念、服饰违时,大名鼎鼎牛才子竟成南人之笑柄。牛兆濂愤而北返,一口气走到华山才停了下来,随即登上华山,作《登华山诗》,以发泄胸中闷气和不满:
踏破白云万千重,仰天池上水溶溶。
横空大气排山去,砥柱人间是此峰。
毋庸讳言,这首诗并不出众,但倒是可以看出牛兆濂自视甚高,“砥柱人间是此峰”指的就是他自己。总的说来,不论是现实中的牛兆濂,还是小说中的朱先生,其实就是一个有些文化的读书人和乡绅,这等人物在各个地方都有,在江浙富庶之地,进士遍地走,像前清举人这种身份更不稀罕。牛才子之所以在全国暴得大名,我觉得主要是因为《白鹿原》的缘故——从某种意义上讲,牛才子成全了陈忠实,陈忠实也成全了牛才子。
朱先生就是白鹿原的灵魂,也是作者的灵魂。作者把自己对儒学所理解的精髓全部塑造在朱先生这个人物形象上。所以《白鹿原》也因此由这个灵魂而被所有读者所崇敬。我非常崇敬《白鹿原》,认为《白鹿原》是近代中国小说史上不可多得的佳作。其文学价值在所有现代小说作品之上。让那些市井混混,不学无术之徒一边慢慢贬低《白鹿原》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