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那里也有这种顺口溜,挺有意思的,后面还有一句,全文是:
儿子哭爹惊天动地,闺女哭爹真心实意,
媳妇哭跌虚情假意,女婿哭爹野驴放屁。
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真到了闭眼登腿儿的那一天,除了儿女至亲骨肉,估计是没有人能为你发自真心的落几滴眼泪。几年前,我的老丈人去世,我带着老婆去奔丧,看着两个大舅哥哭的昏天暗地的,鼻涕耷拉着老长,而我自己内心里却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。因为确实跟老丈人不怎么熟,到他去世我也只见过他一次面,实在伤心不起来。到了仪式上,必须得弄点动静啊,于是我就跟着别人有样学样,嚎了几嗓子,充分体验到“女婿哭爹”的确是“野驴放屁”。
到了送葬那天,因为他们那边的风俗,女的不给到坟地里去,离着还有一里多地,我老婆就跟其他的妇女一起给放到路边了,等着埋完了再一起回去。等到下土的时候,按照惯例,坟头上的孝子贤孙们都得哭几嗓子,我就听着我老婆在那边也嗷一嗓子哭起来了,那一堆人有外甥女有侄女也有兄弟媳妇儿的,没有一个哭的,而且还当个热闹看,只有我老婆一个人在那哭的撕心裂肺的。等我们弄完了回去之后,我发现她竟然哭晕了过去,那一帮子娘们儿只管把她放在三轮车上围一圈看,气的我抢过三轮车钥匙就一溜烟跑到社区诊所去了。后来我老婆总是跟我念叨,老头儿一直说着要跟我下几盘象棋来着,到死也没下成,慢慢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感觉。
那一年,我姑姑的婆婆去世了,我们照习俗过去祭拜,完事儿之后我姑拉着我和我爸妈到一边屋子里聊天。走的时候我看到老太太的那几个亲闺女坐在灵堂里的小凳子上,一个一个眼睛都跟烂桃似的,不知道是不是也像我老婆那样撕心裂肺的哭过。反观我姑,确实没看出她有什么伤心的意思,说句不恭敬的话,我看她好像多少还有点高兴呢。实际上我姑对她公婆特别的好,老头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从来没在吃喝上亏待过,穿的衣服鞋子也是干干净净的,生了病更是从来没耽误过,作为儿媳妇来说,我姑做的已经很模范了。但是真的到了送终的那一天,儿媳妇毕竟是儿媳妇,确实是无法做到像亲闺女那样的表现。
所以啊,百年身后事,尽心就可以了,非得比着看谁办的更风光,谁哭的嗓门更大,谁给的礼钱最多,那都是胡闹,与其身后胡闹,不如生前尽孝,对老人好点,该吃吃该喝喝,该玩玩该乐乐,让他晚年不要带着遗憾,比坟头上哭一万声都实惠。
正因为有这种说法,两老人去世时,作为媳妇,一向爱哭的我,硬是强忍泪水,不让自己哭出来。
老人有六个孩子,三男三女,他们去世时,其中有一儿一女在一个村都没过来送终,更不用说出谋划策,出钱出力了,那几晚送江水时,两个孩子姑看到没人哭,气得直剁脚,可是他们的弟兄都不哭,我们若要哭反而让人觉得很假,然而什么都可以装,可悲痛的感情是无法掩饰的,尽管老人并未为我们做过什么,但毕竟走了,心软的自己只能强忍悲痛,默默流泪,不像他们的两个女儿那样嚎淘大哭,一位细心的村民发现说,为了不让自己哭,我把嘴唇都咬破了!
葬了老人的第二天早上,二伯哥打电话说:母亲走了,他虽说没去,但其实心里也不好过。当时,我接过电话说:“你难受还说明有点人味,否则就不是人了!”说了我把电话“啪”地挂了,可过了一会,他过来了,和爱人在我们堂屋放声大哭,这回可惹恼了我,气愤地说:“大清早的,你们在这儿嚎什么?该哭时不哭,若是委屈,到老人坟上好好地去哭!”他们这才停下来,二伯哥也悻悻地走了!
在农村,若是办丧事,真的是检验人心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