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曼殊(1884—1918),名玄瑛,字子谷,广东中山人,二十岁时出家为僧,法号曼殊。
苏曼殊虽然是僧人,却不是恪守戒律的苦行僧,他光着头、顶着戒疤、窗西服、闹革命、吃花酒、吟诗作画,是一个性情洒脱不羁的革命和尚,也是一个酒肉穿肠过的花和尚。
苏曼殊游历日本时,与章士钊、陈独秀住在一起,三人中苏曼殊年龄最小,自然担起跑腿打杂的事情。一次三人囊空如洗,断炊了,章士钊、陈独秀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衣服,让苏曼殊拿去当铺换点钱买吃的。结果苏曼殊一去半天,到半夜才回去。两人满怀期待:“吃的呢?”苏曼殊扬了扬手中的一本书,“当了钱,正要去买吃的,在夜市上看到了这本书,之前到处找不到,便买下了。”章士钊、陈独秀气得破口大骂,苏曼殊不以为意,直接躺床上看了一夜的书。
囊空如洗的时候,苏曼殊从不开口向友人告贷,有时直接从友人处拿,对方不肯,就偷。有一次,苏曼殊想到香港投奔陈少白,没有路费,就偷了章士钊三十元钱远走香港。
如果有人周济他,他也坦然受之,了无愧色。有一次,断炊数日,饿得他在床上辗转呻吟,有友人见到了,送他数百元,苏曼殊吃饱喝足之后,招摇过街,看见当时的新鲜事物自行车,便买了一辆。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的时候,又看到一乞丐,便掏空自己的腰包倾囊相授。几天后,这位友人又来拜访,又看到苏曼殊躺床上呻吟如故,不禁摇头。
有一次,孙中山让宋教仁接济苏曼殊两百大洋,久贫乍富的苏曼殊大喜,于是广发请柬,大宴宾客,孙中山、宋教仁也在被邀请之列,两人收到了请柬,哭笑不得。
苏曼殊擅画,他作画时,必得有一曼妙美女侍立一旁,为他研墨铺纸,如果画三月桃花,苏曼殊则直接拿笔从美女唇上蘸取胭脂来点染桃花,花色鲜艳诱人。
有一次,苏曼殊与但懋辛(曾参加过黄花岗起义的革命党人)在上海某戏院观剧,邻座一美艳少妇,风姿妩媚,因观剧太投入,指间香烟的烟灰落在苏曼殊的新西服上,但懋辛闻到烧焦气味,急呼苏曼殊,少妇发觉后冲着苏曼殊嫣然一笑,赶忙道歉,苏曼殊也报以一笑。散场后,苏曼殊反而责怪但懋辛不解风情,大煞风景。
身为僧人,苏曼殊经常与友人出入青楼妓院吃花酒,但据说,苏曼殊仅限于吃花酒而不及其他,与妓女从来没有过床第之欢,眼中有妓,心中无妓。
苏曼殊游历美国时,在大街上偶遇一肥胖洋妞,水桶腰,大象腿,苏曼殊当街拦住:“请问女士可否想找个像我这般瘦的男子做男友?”肥洋妞把他当神经病,拂袖而去。
在世人眼中,苏曼殊的确有许多“神经病”的言行。他在湖南长沙任实业学堂舍监时,经常被学生戏弄恶作剧,他常一人独处,歌哭无常,见人时能直视对方数分钟不眨眼,因此被学生称“苏神经”。
苏曼殊饮食无度,毫无节制,有时一顿能吃两人的量,有时也能数天不吃不喝。他嗜甜食,见了糖就不要命,曾经把自己的金牙硬是敲下来去换糖吃,陈独秀称他“糖僧”。
举凡各种含糖的食物,都是他的最爱,吃起来从来就没有节制。有一回,一次吃了三大笼苏州汤包,撑得他三天才下床。又有一次,吃了几十斤冰块,结果上吐下泻好几天。最后躺到了上海医院的病床上,医生特地叮嘱他注意饮食,医生一走开,他就让人去买糖炒栗子,结果肠胃病大作,就这么一命呜呼。享年三十五。
苏曼殊虽然闹革命、逛青楼、吃花酒,“醉中往往爱逃禅”,写诗也多艳情绮语,然而色即是空,他心中有大悲悯,经常“无端狂笑无端哭”,是证得正果的修行人。苏曼殊死后第十七天,另一文人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落发为僧,号弘一法师。
一切有情,都无挂碍。
如果说弘一法师是青灯古佛,恪守戒律的苦行僧,那么,曼殊法师则是放浪形骸,纵情酒色的花和尚。他生于日本,父亲是中国人,母亲是父亲在日本娶的小妾的妹妹。五岁时回到广东老家认祖归宗,却得不到家庭成员的认可。
苏曼殊的一充满了矛盾。既有不被认可,充满自卑的童年,又有诗画皆精,广交名流的成年;既有参透人生的大彻大悟,又有纵情酒色的放浪形骸;他好色而不淫,琴棋书画样样精又暴饮暴食难饱口腹之欲。
苏曼殊一生漂颠沛流离,性情多变。一会儿革命,一会儿皈依,一会儿学画,一会儿写诗。可以说,如此善变,让他一生都一直处于波动之中,再加上饮食不拘,好酒嗜糖,时而几天无食,时而胡吃海塞,直至把自己的身体弄垮。
抛开颇具争议的行为和多变的性格,曼殊在诗画,特别是古体诗上的造诣在同时代少有人及。最为著名的是这首《本事诗十首选二》:
乌舍凌波肌似雪,亲持红叶索题诗。
还卿一钵无情泪,恨不相逢未剃时。
春雨楼头尺八箫,何时归看浙江潮?
芒鞋破钵无人识,踏过樱花第几桥?
还有颇具自传性质的这首《过若松町有感示仲兄》:
契阔死生君莫问,行云流水一孤僧。
无端狂笑无端哭,纵有欢肠已似冰。
苏曼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才华横溢,恣意随心。一切有情,都无挂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