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苏童的《妻妾成群》,因为太真实了,让我想起我身边发生的很多事。
故事发生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,是有一定现世意义的,故事来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,相信民国时期肯定也有颂莲和陈佐千这样的结合。一个是十九岁读过一年大学的文弱漂亮女学生,一个是五十挂零被酒色掏空了身的地主老爷,老夫少妻向来是惹争议的,更何况颂莲只是个四姨太,只是个妾。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伤的忧郁基调,全文充斥着鸡飞狗跳的乱象,也有一种宿命之感,围绕在女主颂莲身边的有三个圈子:第一是陈佐千和一个大老婆、三个小老婆;第二,陈佐千嫡长子陈飞浦和颂莲;第三,颂莲和她不老实的小丫鬟雁儿。
四姨太颂莲:
首先,颂莲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。因为颂莲嫁给陈佐千,是她自己选择的。虽然爹破产自杀了没法让她继续上学是很惨,但也并不是没有其他法子——后母让她在做工和嫁人之间做选择时,她淡然地选择嫁人,而且要嫁有钱人,这说明了虽然她是一个接受了新思想的新女性,依然没有自食其力的打算,她习惯了依附别人,以前是靠她爹养,现在爹死了以后要找个新“爹”继续养着她(年龄来说也算是爹爹辈的了),继续过她不为生活俗务奔波锦衣玉食的生活。这一点上颂莲很实际,和一般的理想主义的民国女大学生是不同的,她是一个物质高于精神的姑娘,女学生只是一层身份外皮,内心还是趋向于接受传统价值观的。
或者说她原本是清高孤傲的,但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后身段就越来越低了。后母明确地告诉颂莲嫁给有钱人只能做小老婆,名分上会委屈,她的原话是“名分是我这样的人考虑地吗?反正我交给你买了,你要是顾及父亲的情义,就把我买个好主吧。”自己物化了自己,成熟世故的可怕,让人同情,又让人不想同情。
正妻毓如:
老头子陈佐千是个色中饿鬼,纳颂莲进门时居然都没给大老婆说一声就带回来了,半秘密下就把女孩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。所以毓如对颂莲的态度应该是厌恶的,虽然知道陈佐千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,但谁都不希望自己丈夫带个小妖精回来,然而她不会故意去针对她——一个是妻,一个是妾,身份上天差地别,而且她已经接受了陈佐宁不会再宠爱她的事实,对丈夫的宠爱没有丝毫奢望,没有四姨太还有二姨太、三姨太呢,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儿来为难颂莲。
对比之下,颂莲对毓如的态度是不在乎的,她自诩是接受了高等新式教育的大学生,高人一等,而毓如又老又胖,完全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她吸引人。颂莲一开始就看不上大老婆,还故意在陈佐千嘲讽她“有一百岁了吧,这么老”,贬低大老婆抬高自己,让陈佐千意识到她是不同的。这时的颂莲内心还没有被一团污泥似的后宅同化,但已经有争宠的意识在里面了。她开始学着习惯后宅争斗,后宅的女人们,谁能得到丈夫更多的宠爱,谁就过得更好。
颂莲后来在陈佐千的宠爱下越来越不知数,因为扫个地烧树叶的事情和大老婆撕逼,把大老婆气得摔筷子,放狠话“你颂莲在陈家算什么东西?好像谁亏待了你似得。”不得不说是颂莲小脾气上来了,恃宠而骄,年轻少女都有些做作的毛病,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泄了气,她也意识了自己成为了曾经最不屑的,用丈夫的宠爱争风吃醋的人,如果离开了陈佐千的纵然,她又算是什么东西,而与她所斗争、讨好的这群人又是什么东西。
其实大老婆是四个老婆里面唯一一个看得开的,不争不抢(也犯不着抢),对丈夫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把闲心寄托在佛祖经书里,关心一下儿子的生活。所谓流水的彩旗,不倒的红旗,就是毓如这样的女人。
二姨太卓云:
二老婆卓云是个心机绿茶婊毋庸置疑,长相是温婉清秀的大家闺秀范儿,暗地手段却是最多最肮脏阴险的,典型的面甜心苦的宅斗标配。
从颂莲一进门就来事拿各种小吃献殷勤和她套近乎,很快颂莲就喊她云姐姐了。然后开始离间梅珊和颂莲,光送了她丝绸不送梅珊,还说自己就是这个脾气伪装出真性情,只可惜一出门两个女儿(猪队友)就糟蹋了她的心思,喊了颂莲“小老婆”,小孩子都是捡着大人的话来说的,可见背地里卓云没少骂颂莲,被女儿听了去。也是卓云给颂莲埋下“死人井”的心理阴影的,本来是陈家禁忌的话题如果不是不安好心没有人会主动提起。颂莲和卓云开始斗争是从颂莲发现丫鬟雁儿偷偷扎自己小人,雁儿不会写字,所以小人上的名字是卓云写的。颂莲发现真相后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,神情悲伤而愚蠢,内心属于女学生的天真、与人为善的信任被后宅斗争一步一步磨光。
总的来说颂莲是斗不过老油条卓云的,卓云养气功夫做的极好,表面上是真的看不出她内心狡诈,颂莲难拿她的痛处。阴谋诡计使不过,颂莲也不屑使,但她不愿意忍这口气,反击的手段很直接很无脑,乘着卓云来找她理头发把她的耳朵给剪了个大口子,简单粗暴。后面梅珊的话才真正提醒她要小心卓云,当年她和卓云差不多一起怀孕,她给梅珊的煎药里放了泄胎药,梅珊中招之后结果命大胎儿没掉;她两临盆的时间也差不多,她花了很多钱打外国催产针把阴道都撑破了还是没生过梅珊,梅珊生的儿子,而她生了个女儿,算是阶段性失败。
可想而知,颂莲没进门以前,陈家的格局是三足鼎立,毓如有正妻优势算一个势力,小老婆们这儿边梅珊和卓云已经撕破了脸,肯定斗的昏天黑地的,二姨太卓云温婉拉的下身段讨好人,三姨太梅珊美丽多情能勾人。在颂莲进门以后,两位姨太太都在拉拢颂莲,在卓云和梅珊之间,选择了更合自己气性的梅珊。
三姨太梅珊:
常言道,婊子无情,戏子无义。梅珊便是一个京剧草台班里唱旦角的戏子,生的倾国倾城貌美如花,她的所作所为,在四个女人中,看似最为潇洒恣意,但实则内心最是凄苦难耐。在颂莲眼中的梅珊任性地让她艳羡,她高兴了就唱,不高兴就哭,不像二姨太卓云一般遮遮掩掩性子,从不小意讨好陈佐千。在重阳赏菊之后,梅珊身着戏装,在早晨的天光里那回眸一刻,眼神中带的忧伤征服了颂莲。
颂莲从梅珊的身上开始反省她固有的认知,貌美的,被陈佐千宠在掌心里的三姨太,在这吃人的后宅之中也能保持一副骄纵妄为的脾性,不得不说是幸运的;然而,她却告诉颂莲,她的人生本就是一场做戏,不值得伤心,做戏做的好能骗别人,做的不好只能骗骗自己。顺理成章推测梅珊的前半生,她在戏台上表演别人的人生,在戏台下与达官显贵逢场作戏,见过了太多人世间的表面浮华,内里龌龊肮脏,随时随地的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几乎成为了她的天性,她必然擅长于讨好男人,她能让陈佐千气得骂她狗娘养的,却又不至于厌了她,可谓是男女关系的高手。
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在这后宅中也过不好她这一生,“叹红颜薄命前生就,美满姻缘付东流,薄幸冤家因心无忧,啼花泣月在暗里添愁“,这是梅珊临死前所唱之判词,如果万事万物能有选择,她定然不会委身于一个干瘪老头,她的内心渴望爱,而陈佐千给的不是爱,是养猫养狗似的疼宠,更重要的是她看不上陈佐千,她如斯风华正茂的美人值得配一个青年才俊。她不甘心只当一个金丝雀,但这又是封建女性的另一种悲哀了——她舍不得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,给地主老爷做小,锦衣玉食,可是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好前程,哪怕陈佐千年纪再大,许多女人都想跟个有钱人。
那个时代的许多女人都是如此,封建思想让她们选择嫁了有钱人,物质生活满足了,精神是荒寂似的匮乏。所以梅珊出轨也是意料之中的了,打麻将时梅珊与医生间眉目传情,藏在桌下的那四条腿原来紧缠在一起,让颂莲感叹——好一个梅珊,你活的也太自在,也太张狂了。
总结:
有一段支线让我很震撼——
四房太太颂莲进门第一天就给雁儿摆了脸色,后来雁儿被安排去服侍颂莲,雁儿便私下使起恶毒的手段:三根针扎颂莲模样的草人,日日放写着颂莲名字的草纸在马桶的尿液里让颂莲自己冲下去。第一件事曝光时颂莲饶了雁儿;后来颂莲不受老爷宠幸,女大学生活成了守空房的落寞女人,此时的她纠出了雁儿的第二个把戏,让雁儿把纸吞下去,这下竟无意害死了雁儿。后来颂莲夜夜见老爷抛弃了自己,看见三房太太私通医生,“两双腿在麻将桌下纠缠”,她再想起上一辈偷腥被抓,后而投井的姨太太,再路过下雪的井边时,顿觉自己“仿佛去了天国,她不相信自己活着。”梦里仿佛看见头发掉光的雁儿来敲她的窗,这是来索命来了——看到这,我仿佛看到了张爱玲。
苏童写女人写得比张爱玲入木三分,可不如张爱玲高明。旁观者清,当局者迷。张爱玲是看戏的,看戏的人够冷漠,才好克制地琢出锋芒;苏童是演戏的,演戏的人太入迷,免不了落寞地孤芳自赏。
但是真当一本书落了笔,应该是苏童比张爱玲更释怀。老戏骨洒脱了便升华,旁观客痴迷了则不悟。
终归是大部分人看不懂苏童的,认为很多事只是小说中才会有的,所以就因为故事去评价作者。什么笔法,什么先锋派,一点也不重要,对我来说是这样的。所以我看不懂莫言等人,骨架大,人性淡,借《坛经》词,就是佛性淡,“众生皆有佛性”,原应是发现自己的过程,大多数人却苦思着如何发现佛祖。
戏剧性,大家爱这么说。夏虫不可语于冰,井蛙不可语于海。苏童的《妻妾成群》大概像张爱玲的《金锁记》一样,成为文学史里的一个玩笑。也像李清照一样,一生的故事浓缩成词阙,最后只落得个“婉约派”的名声。无甚人关心故事本身的真实,倒有的是人在乎故事表面的“文学价值”,这样的文学价值又有什么用?
文学的作用该是教化,还是宣泄?文学该是文学本身,还是作者的人生?看完小说,我不清楚
这篇小说讲述一个女性遭受bai的婚du姻悲剧的故事。与“五·四”时zhi期大多“新青年”相反dao,颂莲这个“新女性”却走进一个旧家庭,她几乎是自觉成为旧式婚姻的牺牲品,她的干练坚决成为她走向绝望之路的原动力。显然,苏童赋予这个女性过多的女人味,她谙熟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和勾心斗角,甚至以“床上的机敏”博取陈佐千的欢心。然而,她清纯的气质和直率的品性终究挽救不了一个小妄的命运。